溪川

【理砂 ABO】庇尔波因特来电（九）

*为了治疗爱人的失忆症，砂金进入了拉帝奥的忆泡，但是它“意外”和另一枚混合了，于是世界变成了ABO……

*乱炖甜饼

  

  

温柔而静谧的黑暗里，只有沙沙的纸页声。

砂金支起胳膊，抬起那双颜色鲜艳的眼睛，专注地去看拉帝奥的背影。

目光从深色的头发边缘开始，缓缓向下勾勒，到挺直的脊背，因为肩颈肌肉饱满而微微隆起的衬衣边缘，再回到他头发边缘和脖颈连接处，微微凌乱的短发。

砂金很清楚用手指抚摸上去的触感，还清楚用力曲起关节去抓握，那短短的发茬却擦过手心，让力度无处松懈的感觉。

他的手指会下滑，然后触及到他的体温，教授后颈皮肤的温度和他身上任何一处一样温热。

……

他很想知道这个男人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刻想什么，但奇怪的是，过去有无数次机会，他都没有问出口。

明明他并没有对这种事的羞耻心。

他和拉帝奥的关系起始于彼此保留的默契，他们在玩一场不计输赢的感情游戏，没有交心的誓言，更不必有相守的承诺。

所以他很难开口去问一句，“拉帝奥，你有没有过一瞬间觉得，真的可以和我度过一生”这样的蠢话……也并不期待一个肯定的回答。

将唤醒拉帝奥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，也许是个极大的错误。

他根本无法唤醒这个意志坚定的男人……在这个人面前，一场拙劣蹩脚的三流爱情演出，在天才有关宇宙真理的无数个宏愿和灵感之中，那也许只是脚下一簇轻易便可略过的花。

砂金在夜色中安静地思考，此时，一个念头模糊地擦过他的脑海，没有任何答案，便成为了一颗不可追溯的坠落的流星。 

维里塔斯·拉帝奥，他真的曾经违背自己的原则，爱过一个赌徒吗？

……在切断了神经链接后，这是砂金第一次尝试去和外界的科研人员对话。

他“敲了敲”对方：“在吗？告诉我，他的数据怎么样？”

外面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传进来，还有些模模糊糊的底噪，砂金并没有在意，又问了一遍：“拉帝奥的数据怎么样？”

助理的声音意外地慌乱，甚至有些结巴：“很好，砂金先生，数据很好……拉帝奥教授的精神阈值一直在稳定地增长，依我看，您只要这样继续下去……”

砂金又问了几个问题，对方都表示“一切正常，非常稳定”“请务必继续下去”，却不肯再说一句专业的细节。

砂金中断了连接，开始怀疑这位科研助手的实际水平。

第一真理大学和博识学会，这些地方已经如此不在意他们的天才学者？有关他脑域恢复这样重要的项目，甚至就委派这样一个笨拙、粗心的新人来执行？

他正在思考着如何通知公司插手更快地更换研究人员，安静的办公室里忽然响起了教授的声音。

“你站在那里，已经足足有七分钟零二十四秒了，砂金先生。”

“有什么话，可以过来直接对我说。”

砂金抬起头，他的目光在半明半暗之间，和教授猛然相接，学者的眼睛投来洞悉锐利的目光，似乎要一直看进他的心底————那颗鲜红的器官，也为此蓦然而剧烈跳动起来。

“……”

他灵巧的舌头罕见地一时滞涩，但教授却又重复了一遍：“过来，砂金。”

他只好拿起那束一直藏在桌底的玫瑰花，也顾不上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————就这样走到沙发边站定。

但在他开口之前，一张薄薄的纸就被递到了他的面前。

只一眼，砂金就顿住了。

那上面抬头写着清晰的一行红字：“alpha自主申请解除约束环……经保护协会审核，予以通过，三十天内保留留观复查权。”

“限制期限到了，砂金。”拉帝奥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张纸，他说，“晚饭的时候，我去保护协会参加了最后一次听证会。明天我就可以取下它了。”

一瞬间是淡淡的战栗，和难以描述的酸苦一同攫取了他的头脑————快得让他无法思考其中深刻的意义。

或许其中还有些许被嘲弄的羞耻，他的理智也随之燃烧起滚烫的烈焰。

但梦里的时钟还在继续转动，让他无法迅速逃离这间办公室，只能沉默地钉在原地。

砂金安静了片刻，才慢慢地开口。

“所以赌约这就不作数了？哈，教授，我还以为您是个守信用的人，没想到照样也会做这种违背约定的事……”

“好吧，拉帝奥先生。”赌徒抬起眼睛，似乎是在调情，又像是在挑衅，“我认输。”

他抬起一只手，比了个投降的手势，向后退了一步。

但却忽然被一只坚定的手一把抓住。

进退两难之间，砂金顿住了。

他的目光从自己被拉住的手，转到拉帝奥教授的脸上，发现对方眼中有些许浅淡的，不明显的笑意。

“所以，花呢？”教授说，目光微微向下，在温柔昏暗的光中与他慢慢相接。

他问：“不送给我吗？”

砂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。

他被这如有实质的目光注视着，如同遭受重负，竟然有些微微喘不过气来。

空气中生起一种不言自明的氛围————将一切变得逐渐越来越浓稠，越来越胶着，他仿佛明白了什么，但想要去捕捉时，却又觉得茫然而一无所获。

于是他只能收回了那只藏在身后的手，露出那捧花。

拉帝奥看了看这束玫瑰。

花骨朵儿因为缺水而微微卷曲，但依旧鲜艳而芬芳，在两人之间灼灼地燃烧着。

面前少年的眼睛，和怀里的玫瑰花一样美丽而灼热。

他接住了他的玫瑰。

教授指腹的温度，透过一张薄薄的包装纸，传递到砂金的皮肤上，让他轻轻地颤抖了一下，他们靠的很近，近到两双眼睛毫无遮掩地对视着，学者深邃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他虚假的伪装。

他在这深邃的注视中感到战栗，像是被剥离了外壳的寄居蟹，来到人间幽暗的灵魂，在无处遮掩的阳光中蜷缩颤抖。

他从前厌恶被这种看穿的感觉，但这个人是维里塔斯·拉帝奥。

他想说：如果是同一个答案，不用再拒绝我第二次——他动了动嘴唇，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。

砂金很想偏开头，不去看拉帝奥的眼睛，他的头发，他的脸，但是，他在梦里，他们在梦里，他还在该死地尝试着去唤醒面前这个人，用他根本不擅长的方式，他从不擅长用温柔的方式剖析自己。

从前和现在，都是如此。  

砂金想起这个男人站在他办公室里的样子。

深蓝色头发的学者靠着栏杆，庇尔波因特明亮的灯光将他的眉目映亮。

“要不要和我试试看？教授。”赌徒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，“我还挺喜欢你的，拉帝奥。从各种意义上来说。”

“你的“试试看”是多久？在你的下一笔生意之前？”男人注视着他的侧脸。

赌徒没有回答。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，唇角露出一抹微笑。

此刻，除了热烈的疯狂和执着，他的眼睛里还有一闪而逝的悲伤，很快就像水面上的月亮一样破碎了。

他说：“对。”

学者离开了栏杆。他的声音因为怒火而沉重，他的眼睛仿佛也在灼烧着痛苦的薪柴，砂金很清楚是自己亲手点燃了它。

“很抱歉，我不能配合你的游戏，砂金。”他的声音很冷，“这种事情对我来说不是赌局，也不是交易。”

“你居然还对我说抱歉，而不是上来揍我一拳，教授，你可真是个绅士。”他发出了嘲弄的声音，“那么说再见了，先生。说不定你下次见到我的时候会改变主意呢。”

“不必了，砂金先生，我们不用再见面了。”

门重重地关上了。砂金转过身背对着栏杆，闭上了眼睛，然后忽然长大双手，向后猛地仰去。

夜风剧烈地吹拂着他的金发，腰身危险地向后弯着，他像一只金色的鸟，仿佛下一秒就会坠落。

会有下一次见面的，他闭上眼，在粉身碎骨的危险中放肆地微笑着。

他喃喃地说：维里塔斯·拉帝奥，你很在意。我看到了，你会为了我而痛苦，所以你还会继续输下去。我们还会再见面的。

……

玫瑰依旧沉默而芬芳。

无论爱情是否圆满，它始终安静而温顺，一言不发。

砂金偏开头，他躲避着拉帝奥的注视，但他们距离太近了，他无处可逃。

“你赢了两次。是我输了。”教授说，“但坏学生应该受到一点惩罚。”他慢慢地伸手，拨开了他汗湿的前额上几缕散开的金发，“尤其是胆敢直呼老师名字的坏学生。”

砂金已经听不见教授还说了什么，只能感觉到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下颌，将他的脸温柔而珍重地托起，然后他们就像两块彼此吸引的磁铁一般，激烈地吻在了一起。

中间他们短暂地分开了一瞬，急促地喘息片刻，但马上又紧贴在一起。

谁都没有松手，教授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，把他向下按去，他的手指则紧紧地攥住了教授的衬衫，另一只手向上揪紧了他后脑勺的头发，自己低着向下紧紧贴着他。

他们在沙发上热烈地亲吻。

玫瑰花苞被压碎、揉皱，花瓣颤抖着破碎，鲜红的汁液污染了教授的衬衣和他的领带。

但他们管不了。

有什么东西在响，警报，还是别的什么，都无所谓，此刻只余下爱人的嘴唇和拥抱，砂金觉得自己的肋骨都在这个拥抱中隐隐作痛，于是他的手指也更用力，攥得更紧。

他们在沙发上忘情地亲吻，直到这令人战栗的温存被一声尖叫打破。

玛格丽特小姐站在门口，睁大眼睛，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们。

……

教授把他紧紧按在了自己的胸口。砂金得以免除直面玛格丽特小姐的酷刑。

他闭着眼睛，急促地喘息——此刻，他依靠的胸膛中的这颗心脏，也在和他一起以激烈的频率跳动着。

他感觉到了。

……

当可敬的助理女士发觉马上就要到十点半了——最后一班学生飞梭发车的时间，她站在办公室外面，敲了半分钟的门。

没人回应。当然不会有人回应了——可怜的玛格丽特小姐在外面踌躇不安，难以决断。但为了让砂金不错过飞梭，她还是打开了门。

然后她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。

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这简直是医学奇迹，她还从没发出过这么高分贝的声音呢。

“……他暂时不回去了，谢谢，玛格丽特小姐。”教授的声音还算镇定，“我会把他送回去的。请关上门吧。”

砂金贴在拉帝奥的胸口，他看不见，但他能想象教授此刻的表情，和当下这古怪的场景。他抓住了拉帝奥已经皱巴巴的衬衫，笑得浑身都在颤抖。

身下的胸膛也在微微震颤，教授似乎也笑了。他移开了那束可怜的玫瑰花，让它重获自由，虽然那些花苞着实已经被摧残得所剩无几。

“我衷心希望，玛格丽特小姐没有心脏病。”砂金说，他伏在教授身上，再次笑起来，“她叫得太响了。”

拉帝奥教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，他的动作很轻柔。也异常眷恋。

“嗯。我想她会适应的。”

  

    

—Tbc—